“为什么要这么做?”容和和想不通的是理由。
金枝夫人当年也是出了名的离经叛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更不会屈于任何人的命令。今日这事,只能是她的本意。
面对徒弟这非要问个清楚的态度,已经习惯了对方从不问理由的金枝夫人倒是有些惊讶了,“是奚夷简教你凡事都要问个清楚?”
容和和摇摇头,“我只是想不通,师父,你没必要……”
“欢喜。”金枝夫人突然不轻不重地唤了她一声,“你怕是忘了,我最恨旁人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招背叛我。”
她轻叩了两下桌子,细数道,“奚夷简男扮女装在我沧海岛学艺三年之久,一窃我宝物异术,二勾引我门下弟子。不提他待你如何,只这两点,就够他以命相偿。至于壬非,我允诺庇佑他度过难关,也叫他立下誓言,绝不许与我门中弟子有任何瓜葛。如今他与莘瑜又算是什么?这两人,我就算不亲自与他们计较,也得让他们知道我沧海岛的规矩不是说破就能破的。既然他们本就不是我沧海岛的弟子,那就交由六壬谷去对付吧。在外潇洒久了,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吃苦头。”
报复人这种事被金枝夫人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知道这六壬谷的刑罚能有多严苛似的。但听了这个解释,容和和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够,“依您的本事,不需要费此周章的。”
此话说完,话音还未落,金枝夫人那放在桌上的手就狠狠拍下,“你们竟也明白这个道理。”
说罢,唇角一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欢喜,你原本不喜欢多问一句的。”
“因为有些事我若是不问,就永远都弄不清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抬眸看向眼前之人,明明眼中倒映出的还是那女子秀丽的面庞,容和和却能从那熟悉的神情中依稀看出自己心中所想之人的模样。
身为奚姬之子,奚夷简幻术天下一绝,区区六壬谷长老,怕是再多十双眼睛也看不出其中真假。
“还是瞒不过你。”奚夷简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眉目还是金枝夫人的眉目,眼角眉梢却带了些捉摸不透的狡黠,“那你猜,我是要做什么?”
计
奚夷简其人,最高明的无非是让人捉摸不透这一点。谁也别想从他的一言一行里猜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就连身为他妻子的容和和,在看向对方那双眼睛时,也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许端倪来。
眼下便是如此。
她站在他对面没有开口,只以眼神无声地质疑着他的这番举动。
奚夷简的笑容渐渐地收敛了起来,神色里带了些讨好,“别这样看我,我说清楚不就成了?”
旁人如何看待他,他并不在乎,但容和和不一样。他在意她的每一个想法,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无所顾忌,敢于赌上对方对自己的情意去肆意妄为。
最近这些日子,他越来越能学会见好就收了,“我刚刚说的可都是师父的心思。早在壬非说师父叫他来逮人的时候,这事就不难猜了,直到他承认咱们是来凤麟洲,更没什么悬念可言。”
金枝夫人早年在昆仑山时见过尚是天神的壬悔,那时或许是发生了一些不快之事,导致金枝夫人对现在的六壬谷也有了些偏见。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主动到六壬谷的地盘,还提出要带他们两个过来。
“师父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真正的目的不是找我和壬非的麻烦,而是让我们走最简单的一条路,直接来到六壬谷。”顶着金枝夫人的脸,奚夷简多少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坐在椅子上别扭地动了动,不无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现在,目的达成了。”
“师父呢?”其实在见到面前之人后,容和和也多少能猜出这事的来龙去脉,但最让她想不通的是,对方竟然可以如此坦然地假扮金枝夫人。
依她多年的了解,金枝夫人的性子其实也是有些古怪的,她可以在察觉他们的目的之后,一时心软帮他们一把,但绝对不会允许奚夷简横插一脚做到这个地步。
“师父现在何处?她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一连串的逼问非要面前的人把话说清楚不可。
可在听了这些话之后,奚夷简那本已经收敛了不少的神情又再次变得微妙了起来,“或许你不相信,但是,确实是师父叫我这样做的。”
他从来都不是受人摆布的命,半路上本来一直想着要逃,那首元洲曲也是用来召唤“同伙”的。谁承想,仪粼栈里那些与他相熟的兄弟还未出现,他自己便先落到了金枝夫人手里。
离开沧海岛多年,金枝夫人的道行已是让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半路“劫”走了要逃走的他,然后简单地交代了事情的始末,便匆匆离去,只让他一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甚至未告知他为什么要帮他来到六壬谷。
“师父的话,我也不是非听不可。但我大概猜到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证实我猜得是对的,所以我要来看看事态会怎样发展下去。”又打量了一眼外面的动静,奚夷简在这个教会了自己本领的地方,还是不同于在别处那样坦然淡定,“可惜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六壬谷的一些长老们对壬悔曾经的天神身份,或多或少都是了解的,因此平日里也避免与对方起什么冲突。如今壬悔不在,壬岚又不成气候,六壬谷已经任由六阿公做主了。在这样的情形下,壬北竟然还能活着,除了那同心术的作用之外,恐怕也是因为六壬谷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