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话外的,都在说六阿公等人意图不轨了。那六壬谷弟子虽想反驳,但对方抬出的是谷主的名号,他们就算心里不服气,面上还是要继续恭敬地赔着笑脸。
“罢了。”到最后,奚夷简还是从椅上站了起来,“十洲会武将至,我也没有那么多心思耗在这里,你们谷主回来时,我再来见他便是。”
对方一听这话,登时松了口气,连声称是。
可是紧接着,奚夷简的话锋便是一转,“至于我这徒弟,便留在这里吧,劳烦六阿公帮我照看她一阵子,以免她出了这六壬谷的地界,再去寻那个奚夷简。也请各位放心,我这徒弟在外还算有些声名,做事向来有分寸,不至于干涉你们谷中的私事。”
这话说完,他便当真不顾那些人反对与否,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容和和早知他的目的,便也只是淡淡唤了一声“师父”,任由那些六壬谷弟子们面面相觑,自己却站在原地没动。
众人早料到金枝夫人不会这么容易就随着他们的心意来做事,但闹出这样的事也着实出乎了意料。
没一会儿,六阿公便闻讯赶来,正想着客气地问问这名震十洲的蓬丘上仙发生了什么,便见容和和已经看起了屋子里的古书,倒像是要听从师父教诲,一直在这里住到十洲会武结束。
见此情景,其他弟子已经是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做才是,六阿公却静静地看了那姑娘一会儿,随即客气地说了一句,“仙子既不愿离开,安心住下便是,当日请您过来,本就是六壬谷得罪了。”
这态度与当日抓到她时着实是不同。容和和也礼貌地对着那老人点了点头,眼见着这些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奚夷简早先说过,六壬谷之中有个长老老奸巨猾不好对付,当属谷中最不好对付的人之一。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无论是什么周密的计划,都有被拆穿的危险,不能抱有太大的信心。虽然对方刚刚只是客气地说了一句话,但容和和已经不难猜出这人在想些什么了。
对方恐怕早就料到她会为了壬北一事留在这里,若是更聪明一些,恐怕都猜出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才干脆坦然地让她在六壬谷住下来,将计就计。
彼此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这个情形倒是有些好笑了。
只是……
姑娘轻轻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那日奚夷简说过的话还犹在耳畔——“他们发现了任何事都没关系,只要还没有大动干戈,便放心去做。到了那时,一定会发生一件有趣的事……”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只凭着自己的猜测便敢肆意妄为,除了胆识和自身的强大外,没有任何的底气,几乎是在拿本就一塌糊涂的局势去赌。
偏偏容和和就信了。
姑娘轻轻攥着的手松开又攥紧,反反复复几次,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狠狠一握,指尖在白皙的掌心上留下几道红痕,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很快站起身推开窗向外望去。从这个位置可以轻松地看到那座通体墨黑的高楼,据说那里的每一层都是不同的模样,而就在深藏在地下的那一层,关押着曾经背叛过这六壬谷的犯人们。
他们要救出的那个人便在那里。
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无法单枪匹马闯入那座牢不可破的监牢。来硬的显然是不行了,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假扮成六壬谷的弟子偷偷溜进去。
奚夷简在提起这个计划时,并没有告诉她失败了该如何,似乎在他的心里她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笃信她的幻术不会露馅,正如当初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多看宁不还那一眼。
到底是心知肚明的自信还是刻意装糊涂不理会?抑或者两者兼有之?容和和没有多想,现在的形势也容不得她多想。
她拔出头上的簪子,将其化作原本的长剑模样,剑身的寒凉倒映在眼中,目光里闪过的是坚定的光芒。
在十洲会武开始的那一日,奉命来探望蓬丘上仙的六壬谷弟子进了这间屋子,半刻后,已经化作此人模样的容和和走出了房间。
她心知此地的弟子也分三六九等,有资格来见她的,都是能自如出入那座高楼的本家弟子。只是要进那监牢容易,要离开就是痴人说梦了。在壬一、壬岚等人拿那通行令出入监牢妄图救壬北一命之后,这监牢便不再凭通行令进出,对进入此地的人也没有多少限制。但在监牢之内却多了一百零八道机关,道道都足以将图谋不轨的人堵死在那幽暗的地牢之中,与单枪匹马独闯六壬谷本家的下场无异。
只是容和和仍然用了这个办法,在踏入那座高楼时,甚至没有多想自己最后该如何闯出。
姑娘能感觉到,自己在踏进这监牢的瞬间,早已料到会有此事发生的六壬谷锁住了整座高楼,但她仍然专注地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着,仅凭着奚夷简三言两语讲尽的地形图,一路走到了这地牢的最深处。
比起其他地方或多或少还有些光亮,在那监牢的最深处的屋子里,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是这黑暗并不会给姑娘带来多少困扰,她仍目不斜视地走着,在那凹凸不平的一条路上如履平地,直到隐约感觉自己走到门前,才抽出腰间长剑利落地向那门锁砍下。
六壬谷的机关密锁再高明,终究不是什么神器,比不过东明君这把随身兵刃。门锁应声而落,容和和的手也向身侧甩去,狠狠按在两边墙上,屈起食指在其上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