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宋寻的眼神中不知道为什么夹杂着一丝灼热的情绪,白景聿说不上来那是愤怒还是焦灼。仿佛自己今天的莽撞之举和差点死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室这件事对他来说很着急一样。
不同以往见到宋寻时的风轻云淡,此时宋寻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影,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看,白景聿暂时分析不出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层地下室的秘密。
于是他尴尬地笑了笑道:“劳烦宋医生关心,不过这事说来话长……要不你先让我起来。”
白景聿自然没打算跟对方说实话,他伸手勾了一下宋寻的手腕,强行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底下挪开。
外科医生的手很稳,就算被人强行推走也并没有显得动作上太过局促。反而白景聿脖子底下陡然失去的温度让他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适合仔细盘问的地方,在现场移交给了接案组的警察接手调查之后,白景聿只得暂时找借口和叶谦一起离开现场。
走到楼梯口时白景聿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迅速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口袋,确保那只人偶还安然无恙地待在自己身边。
“对了,宋医生……”白景聿回头叫住了宋寻,“我遇到一些麻烦,可能还需要寻求你的帮助。”
宋寻闻言抬起头,永远波澜不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迷惑,“什么事?”
白景聿把手微微抬起来,故意朝他的方向露出了大衣侧面的口袋。宋寻循声望去,便正好能看到那只穿戴着机车墨镜的人偶少女面无表情地杵在白景聿的大衣口袋里。
白景聿总有一种直觉,认为只要宿体在,小鬼迟早都会回来。而揭开这一切谜团的根源必须要从它的身上入手。
宋寻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看起来没什么波澜,白景聿没法从对方惯有的小动作判断出宋寻心里是否藏着什么别的想法,便看似十分自然地道:“留一个电话给我吧,我回头联系你。”
宋寻稍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衣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把自己的号码报给了对方。
然而直到第二天中午,太阳斜斜地照射在办公桌旁时,白景聿都没有等到小鬼自己回来,这让他原本的运筹帷幄有了一丝迟到的焦虑。
叶谦早就听说了白景聿前一天晚上在医院的经历,并且也知道了白景聿去医院的真实目的。这会儿他看着自己家的刑侦队长正愁眉苦脸对着一只娃娃发呆,终于忍不住道:“这小鬼不回来不是挺好,你不是一直盼着这货离你远点儿?我看领导你就整天贱兮兮的,一天不折腾浑身难受。”
“啧……再怎么说那也得把事儿都解决了再走啊,我这凶宅房东的事儿还没查完,连环杀人案愁眉不展,现在又来了个医院地下室,给我留下那么一大个烂摊子然后拍屁股走人,这算怎么回事儿……”
白景聿把机车人偶往旁边一放,双眼无神地窝在椅子上道:“我昨晚一直在想那个所谓的鸿光项目实验室,还有那封捐遗证明材料,会不会就是一个倒卖流产胎儿炼成小鬼的商业骗局。”
“技术队已经早上已经派人去查了,公章上的防伪码是真的,只不过实验室注册时候的备案是医药试剂检测,不涉及任何开发项目。目前看下来,这家实验室至少存在越界的行为。”叶谦道:“医院方说地下二层曾经在七八年前出租给了那家实验室,不过后来实验室搬走后一直没有找到新的租客,所以为了节约维护成本,就干脆关了。”
白景聿道:“没说是什么理由搬走的?”
“医院现在的负责人是前几年刚调来上任的,并不清楚七八年前的事儿,所以查起来还需要些时间……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宋医生,万一那会儿他已经在这工作了呢。你们不是互相留了电话吗?”
“宋医生,他……”
白景聿欲言又止,叶谦不明所以,“他怎么了?”
白景聿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在这之前他的手机界面已经几次三番停留在宋寻的等待呼叫界面,不过都没真正播出去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深处开始对宋寻有一丝说不清的怀疑。从最开始在车祸现场看到他给邹卫国的灵指路开始,再到医院地下室他用安魂曲驱散那些纠缠着自己的婴灵的怨气。
无论是他说过的话,给自己枕过的手,还是黑暗中他在耳边吟唱的安魂曲,这个看似普通的外科医生的举手投足几乎都在挠白景聿的心窝子。
大概是他身上的嫌疑太大,勾起了自己的探索欲望,白景聿这样安慰自己。
他原本一度想把宋寻列为案件里新的侦查方向,如今却又觉得不应该仅是如此。
一晃神的工夫,放在桌上的手机有电话呼入进来,叶谦瞄了一眼屏幕上“宋寻”二字,突然“嘿”了一声道:“说曹操曹操到——人这不就自己来了?”
白景聿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接起电话,却只听到对方听起来平静的声音底下夹杂着一丝不太明显的局促,“喂……你好,请问是白警官吗?”白景聿道:“我是。”
宋寻:“你现在有空可以来一趟医院吗?”
白景聿有些意外,“出什么事了?”
“是这样……我看到跟着你的那个‘孩子’……”宋寻故意压低了一点声音道:“似乎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听到这句话,白景聿的脸色随即沉下来,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白景聿以最快的速度驱车抵达医院。刚踏下车,便感觉到一股强大又熟悉的怨气从医院里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