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少年不断的打趣和吐槽最近的见闻,他醉的厉害,说的话颠三倒四含含糊糊,齐汝听着眼前却浮现他的死相。
这人是原本的状元,是他硬生生取消的,他没料想到居然那日意外结识的少年竟然就是眼前这个人。
天命……真的是天命。
他们当时并未互相提及姓名身份,齐汝的原意是怕会牵扯到他,却不想到反而酿成此等祸事。
当时齐汝取消状元给的说辞是“二者难辨高下,并称榜眼”,虽然吴辩对此毫不在意,但另一个原本应该是榜眼的考生心里不服,不仅在众人面前宣扬他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到后来更是直接以无名状元自居。
所以他死了……朝堂上突然癫狂抗旨,就像是命运指使一般,半凌迟,尸身被扔到乱葬岗,甚至都不等齐汝说上一句,面前就跪了一地朝臣。
他们一排排跪在地上请求着国主下旨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臣子,但他们不知道此时坐在高位上掌握众人生死的国主,心头突然的无力感。
即使这样也不能改变,都在按着命运走,吴辩的命运也还是按着过去的指向行走。
这个正恣意畅快谈天的少年也会死,而且是他亲手杀的。
……
“国主”
面前人的呼唤将他的思绪拽回现实,眼前没有湖心小舟,也没有吴辩,因为过分用力齐汝支撑在地面上的手臂已经被细小的砂砾划破,正泛起丝丝缕缕的疼。
痛感……比这个强烈千倍万倍的痛苦几乎是一刻不停的折磨了他千年,但是却从没有过此时他心口的痛。
太疼了,几乎是万剑剜心,几乎是切骨剔肉,他疼的不敢动好像一动所以在他此时身体蛰伏的痛楚都会瞬间爆发!
吴辩……吴辩……
他真的不该死,这个人应该靠着他的才华青史留名,当个好官被万民称颂,拥有安乐无虞的一生,他值得,也配得上。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死,不该这么死!
直到回忆起的少年笑意彻底散去,他才缓缓起身,就好像感觉不到周围的人一般,就这么木然站着,眼睛一眨不眨了无神色。
半晌他才低低出声,“命是不会改的,我早该知道。”
“你说的很好。”
这声接的很突然,面前三人中其他两人并未说话,而接了这句的人就在他们身后!
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余桐竟然就站在三人身后,而他们根本没人发觉!
余桐镇定左若的冲几人微微一笑,甚至连动作都保持着抱臂的姿势丝毫不改。
“好久不见,我的好师哥。”
紫微星大人,您活的真的卑贱
是余桐!
他竟然会出现在这儿?
过去的一千年间,这还是景行第一次见到他。
一开始知道悯生宗惨案后,景行即使难以接受现实,也开始在四处寻找着消失三人的下落。
其实当时不少传闻都说这三人已经死在当时的混战中,宋寻作为长老自然应该站在最前面,和那些身陨的长老宗主一样。
但只要没见到尸身,景行就始终不相信这一切,他毫无头绪的开始在连云去雾寻找,逐渐扩大,云荒遥、平泽里、连锦云……即使他找遍了能踏足的所有地方,但是一无所获,就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一路上他也在不断向路人打听相关修士之事,可惜除了当地一些烂熟的传闻意外什么都没找到。
就在这么日复一日的寻找中,他从一开始的期待音讯,到逐渐的害怕,害怕故人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有时候甚至不敢再去问,但他还是没停,始终在寻找的路上。
直到在百年后重回当年发现行鸟族献祭邪术的村庄,他才是第一次找到有关三人的踪迹。
但除了瞬间的惊喜,就是浓重的不安和恐惧。
余桐还活着,对他是一件好事,但为什么他会一直躲着自己?
按照景行所走一路的行踪密集,加上他从来没有刻意隐瞒,甚至多次留下音讯,为的就是在他们三人看见时可以立刻取得联系。
因此要想找到景行是一件并不难的事,何至于过了百年都毫无音讯?
一种不好的猜测阴云一般笼罩心头——余桐在刻意躲着他。
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不应该这么说,应该是他不能肯定是为什么,虽然他心头有隐隐的猜测是因为但是连云去雾生事时自己不在,因此师弟心生怨怼。
这件事他确实是难逃其疚,这百年间他也是一直无尽懊悔,为什么当时他不能早早明白自己的心意,为什么害怕去面对师尊?
如果当时他不因为这事离开连云去雾,也不会和师尊他们分离这么久。
他可以理解他们的怨气也愿意弥补,只要他们都好,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后来还是没有找到余桐三人。
至于踪迹再次出现就是在搬到阜泽后,他才连续发现余桐的寻踪。
但是即使是都在一个地方,俩人也是没有见过,没想到他居然会突然出现。
余桐就这么站着笑着看着几人,任由他们看,始终一动不动。
“师哥,这么久不见你就这么冷淡吗?连一句问候都不给我,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你这么做实在是让人伤心啊。”余桐稍显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仍是少年面容的脸上带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笑。
其实他现在的长相身量依旧和当年十七八岁时毫无分别,和对面已经明显二十出头成年外形的景行形成鲜明对比,不过神色却大大不同。
在小时候的余桐脸上很少会见到这么外露的表情,他最是持重心思细腻,有时候景行也会觉得是不是自己这个师弟的心思太重了?一些他们都不会在意的小事会被余桐装作不经意的提起,在别人的谈论中反复确认,不过当时景行想的是这么多的顾虑会不会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