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温把酒忽然有些胆怯,她不自觉地望向沈肆,却撞进他沉静如海的目光之中,沈肆似是能读懂她所有的情绪,他道:“我会在车上等你。”
胡慧慧要求和温把酒的见面里,不能有其他人在场,这当中自然也包括沈肆,基于此,沈肆能做的只有等待。不过这样就够了,温把酒需要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会等她。她不是柔软的棉花糖,她可以支撑起自己,让自己强大。
助理打开车门,温把酒缓缓走向花店。她什么都没带,用来讨好的礼物或是带着戒心的录音笔,她都没有准备,只是单纯的赴约。
花店的主人是胡慧慧的朋友,她显然是早就知道会有人来,一边修剪着花束一边极快地打量着温把酒,而后问道:“慧慧的朋友?”
温把酒点头:“对。”
花店主人腾出一只手,指向木制楼梯方向:“她在楼上等你,上楼梯的时候轻一点,这楼梯的年代有点久了。”
温把酒点头道谢,扶着楼梯扶手向上走,久不维护的木制楼梯发出老旧的沙沙声,像是民国唱片的前奏。
花店的二楼是生活区,随处可见充满生活气息的物品,搭着一层报纸用来挡油烟的微波炉、一米多高的小型冰箱、水池里还没来得及洗的碗筷,以及坐在老式发黄的餐桌前的短发女士。
温把酒有些不敢确定:“是慧慧吗?”
“是我。”她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道:“坐吧。”
温把酒轻轻拉开椅子坐下,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之人。多年未见,胡慧慧早已不是她记忆中总是甜甜笑的小妹妹了,她长大了,五官和胡玲玲很像,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挽起的袖口、精练的短发都在说明她和胡玲玲的区别。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在沪市打工,只请了一天的假,早上赶的最早的动车回来的,晚上还要赶动车回去,所以约的时间比较紧张。”胡慧慧边说边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开水给温把酒:“我也没什么钱,所以只能约在我朋友这边,地方是杂乱了点,你见谅。”
温把酒接过纸杯道了一声谢,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小口喝了起来,连客套话都没有多言,更没有过问胡慧慧的现状。
“你都不问问我的近况吗?”胡慧慧有些意外。
温把酒道:“你刚刚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你在为了你的美好生活奋斗和努力,一点也没有懈怠。”
“说的也是。”胡慧慧愣神了片刻,而后笑道:“最近的新闻我都看到了,你未婚夫的律师团也早就联系过我了,我手上有你清白的证据,你未婚夫出了一个天文数字来买这个证据,但是我没给。因为我这个人比我那个爹还不要脸,我不仅要钱,我还要良心。”
胡慧慧从黑色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封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这是我姐写给我的遗书,这封遗书不仅能够证明我姐是自杀的,也能够证明你的清白。”
“但是我对当年的事情还是有疑虑的,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胡慧慧深深吐了口气,接着问道:“日记本里的那句希望你去死的话,是你自己写上去的吗?”
尽管胡玲玲日记本里大部分内容是对贺观棋的暗恋,但这不过就是青春期的一场悸动,纵然当年被马薇她们翻看、传播,顶多也就是伤害了青春期女孩的自尊。可胡玲玲的自尊早就在她父亲跑到学校来闹着要她退学回家结婚时,就已经被踩了个干净,她并不会因此而一蹶不振。
日记本里的那句希望温把酒死掉的话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学校里同级的学生都知道,温把酒和胡玲玲是好朋友,甚至为了保护她,还一对三和马薇他们打架,但胡玲玲却因为暗恋贺观棋所以希望温把酒去死,这谁知道了不说一句歹毒?
因为是出现在她日记本里的话,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包括当年的温把酒,所以胡玲玲便被理所当然地贴上了“心思恶毒”的标签。她本就朋友不多,之后更是可以算是孤立无援、人人厌恶,就连马薇一行人欺负她也能称得上是“行侠仗义”。
“当年我姐告诉我,她肯定没有写过这句话,但那句话的笔迹确实很像她的,所以她先是怀疑了自己,连着一星期都要我熬到后半夜,然后把她叫醒,看她有没有梦游,是不是梦游时候写的日记,但是一无所获,我姐睡觉很安稳,连翻身的动作都很少。”胡慧慧回忆道:“如果不是我姐写的,那就是有人模仿了我姐的字迹写的,是你吗?毕竟那种简陋日记本锁对你来说,应该只是小儿科。”
胡慧慧的目光如炬,直直地望向温把酒,是尖锐又直白的质问。
温把酒放下纸杯,没想到胡慧慧要问的问题是这个,她也凝眸望向胡慧慧:“那种日记本上的锁对我来说是很简单,但我从没想过要去开。上面的字确实是有人仿写的,但不是我。”
胡慧慧立刻追问:“那是谁?”
“是贺观棋。”温把酒实话实说:“是他仿写的,那个日记本的密码他也猜到了。”
胡玲玲日记本的密码就是贺观棋的生日,这点胡慧慧显然也知情,她对这个真相并不震惊,甚至很是坦然,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但她还是追问:“我姐暗恋的事情或许在贺观棋眼里已经可以算是明恋了,能猜到密码也不奇怪。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当年在连城中学,贺观棋可以称得上是校草,家境好,学习好,长相好,就连性格也好,喜欢他的人多的是,犯不着因为胡玲玲偷偷暗恋他,就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折腾胡玲玲,这从逻辑上就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