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证明阳。’n
李遂宁一下闭起双目,淌出泪来,只觉得一股热意沸腾在胸腹之间,他终于克制不住悲哀,泣道:n
“我们只是要求一条活路,你们要魏王求金,他已经到了魏都…”n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一刻都等不得!”n
“轰隆!”n
闪烁的雷光照亮了面孔,暴雨越发凶猛,天空之中的雷霆不断游走,贪婪地注视着大地,道衣男子将长枪立起来,驻在血水之中,静静地注视着他:n
“事情已经做绝了,李遂宁。”n
狂暴的雨使得血水荡漾出一片片起伏,湍急地流动起来,却在撞上金靴时自行分开,留出一片干净的地界,姚贯夷轻声道:n
“明阳坠落,帝权不兴,固然是大人所愿,可山中岂只一位大人?谁底下没有个门生爱徒?某些人看来,自然是魏王证金陨落最好。”n
“我固不愿自毁前程,可玄楼之仇,不可不报,倒是也遂了他们的意。”n
李遂宁沙哑地道:n
“那阴司呢?宋帝呢?”n
姚贯夷笑了一声,并不答他,沉默地徘徊起来,似乎不想回答,可见他族灭人亡,死期将至,出于怜悯或是尊敬,姚贯夷终于踌躇着开了口:n
“李遂宁,什么是正性止淫?”n
李遂宁跪在暴雨之中,双目注血地望着他。n
姚贯夷同样注视着他,淡淡地道:n
“正者,保恒兴王,整也治也,纠也定也,为正尊也,淫者,平地邪出,为奸为纵,为欲为乱,为僭越也。”n
“弑君,为正或是为淫?”n
“正性…是魏王,还是魏帝?”n
李遂宁那双眉毛骤然扬起,两颊落下血泪来,恨声道:n
“既然如此,何必作伪!杨浞无诺,岂敢称真!”n
姚贯夷久久不语,淡淡地道:n
“王能黜帝,则为持正诛暴君,弑君而陨,自是偏淫受天伏,成为正王,败为淫寇,自古皆然,宋帝自信,也信魏王能成,他自然不伪。”n
李遂宁沙哑地道:n
“所以你们就是要魏王不成,杀卫悬因也好,斩燕太子也罢,是借口,是魏王气象太足了,才不得不提前围困他,叫他在国破乱军之中求金,又立刻诛杀宗室,损他气象。”n
姚贯夷转过头去,道:n
“不止,这事情…我不是主导者。”n
李遂宁却不在乎了,他望着无边的黑色,静静地道:n
“哪怕你们及时补救,魏王如若不能得位,宋帝支持他的事情,终究是抹不去的。”n
姚贯夷在雨中站了一会儿,嘴角慢慢勾起,重新将长枪举起,在掌间掂量了一下,笑起来:n
“李遂宁,你错了…你也好,魏王也罢,都是当局者迷。”n
“你站在这江南,往北看那七相与世家,何其愚蠢!明明知道山上一定会让魏王求金,无非成与不成的区别,却总以为能取得命数,前仆后继,最后一片血海…”n
“可站在北方,看你这江南也是一个模样。”n
“你觉得阴司一定要杨浞求真,求着他登位?你觉得阴司没有他杨浞就什么也干不成?这想法…是同北方那些觉得落霞真的不管魏王的和尚是一个模样!”n
“李遂宁,你错了!”n
明亮的雷霆再次照亮了夜空,姚贯夷的眉宇间尽是自嘲,那把枪已经掉转方向,顺着他的手臂指向地上的少年:n
“大人物的谋划,怎么能把关键交在下修手里!”n
他淡淡地开口,口中的话语却如同一缕阴风,恐怖且幽深:n
“杨浞就是魏王,阴司手底下的魏王。”n
“祂们要他求,却不一定要他成,落霞把魏王看作手段,阴司又高看杨浞多少!只要他求了金,这事情就妥了。”n
李遂宁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望着道士,缓缓低下头来,那一柄长枪正从他的胸膛穿过,钉在身后的血水之中,一股强烈的空虚感随之传来。n
“噗。”n
他性命寄于洞天,本有无数本事可以逃生,可在这位神通圆满的大真人面前皆是空谈,『司天』的神通法力一点一点随着灵宝的抽出而消逝,银袍男子大口大口吐出幻彩。n
这些色彩化作颠乱一团的星光,斗转星移,穿梭太虚,跳动漂浮,升降不止,参次在血水暴雨之间,很快消散如烟,他的身形如风一般飘飞了,姚贯夷则静静地立在暴雨里,出神地盯着地面。n
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李遂宁的头慢慢垂下,暴雨越来越恐怖,夹杂着雪与冰,膝下的骨与血渐渐淹没在奔走的洪流中。n
一时间太虚震动,有亮盈盈的东西闪烁,巨大如蛋壳般的光幕浮现在这残破的洲岛上,仿佛有一道世外桃源正在坠落。n
“轰隆!”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