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你们班主任可是和我说,他一直认为你是能稳拿全省前十的。现在看来,保清大或者析大都很悬吧?你前几天去的自招是哪个?析大?”
“清大。我告过你了。”
“哦。”
“他去清大一点悬念都没有。”林婉插嘴道,“清大降分到一本线录取他。”
“这样啊。”林毅难得面色好看了一些,“那确实是不错。你们这届还有几个拿到一本线的?”
“这不是什么炫耀的谈资。”我察觉到他内心无法抑制的攀比之念,冷冷地道。
降分到一本线录取的殊荣,绝对会让他这种人如蚁附膻。
林毅一辈子都对此如痴如醉。
他终生都在狂热地竞争着,为了更好的工作和业绩而与同事内卷,为了拿下客户而与其他友商鏖战。
而我和林婉,更是他手中的两柄利剑,尤其是我,从小学起便完美地活成了适合他炫耀出口的样子。
在每年我、林婉和他俩相处的、屈指可数的日子中,总有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用来和其他亲戚朋友炫耀的。
他们会从各种国家大事切入,然后把话题收拢到一切可以攀比的鸡毛蒜皮上去。
我和林婉总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听着他满口酒气、滔滔不绝地吹嘘着他光辉的育儿成就,时不时还要让林婉站起身来、表演一段歌舞(幸好我不可能当场表演做题)。
“有道理。”他罕见地露出赞许的神色:“等到高考完了再说也不迟。”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忍住说出那个非常让我丢脸的事实:“你以为这是靠我的本事吗?”
“怎么,你倒已经会找关系了?”他讥笑道。“那可是更棒。”
“差不多吧。苏妍用自己的面子给我求来的。”
“她面子这么大?”林毅皱起眉头,用一种现了巨大商机的口吻说道:“那些高中奥赛——不,是那个大学生数学竞赛?含金量这么高?”
我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就是这样的人。
一旦某种事物的优秀不能用某个功利的、白纸黑字的奖状、奖牌、成绩或证书表现出来,他就完全无法对此做出判断。
当然,我也完全没心思给他详细讲下去,告诉他那个金奖其实什么也不是。
当几位教授借由那次比赛注意到苏妍,并且和她成为笔友之后,他们现苏妍展现出的恐怖学习能力和学术天赋,远比那个年年都有、年年不止一块的金牌宝贵得多。
其实也可以说。
我可以告诉林毅,和苏妍做笔友的有哪些人,即使是他这种埋头挣钱的人,恐怕也听过其中的大多数。
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告诉他苏妍在清大期间又和其中的几人谈笑风生,甚至有人为了她专门推掉其他日程。
但我最后还是没说。而林毅也开始自己琢磨了起来。
“她爸妈都是江口大学的?”
“是。”我倒不奇怪,他肯定会打探这些消息的。
“毕竟也是全省第一、全国前五的大学了。”他点点头。“她妈妈还是什么高能物理研究所的什么主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理论物理研究室的。她爸妈都是。”
“嗯。”他继续沉吟,习惯性地又想掏出一支烟,愣了一下,又自嘲地放下了手。
“她怎么跟你要的一本线?”他又问道,然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嗯……清大肯定也不会白给好处。是不是她得和你一起去?你们倒肯定是要一起的。”这对他来说自然是很容易猜到的事情,他的语气中满是熟谙人情世故的精打细算。
“那你录取前可别和她闹矛盾。”他一锤定了音。
“我不会。”我已经开始感到厌烦了。
“我相信你。”他微微颔,显然是误解了我表态的含义。“和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自然是极好的。不过男弱女强,也要小心把握不住。”
“是啊,所以我要回去赶快学习了。”我径直站了起来。
“我还没说完呢。坐下。”他悠悠道。“我相信你怎么也不会掉下一本线,不过你难道就真准备考个一本线了事?”
“我会尽力考高分的。”
“这话我不爱听。你肯定也和你们班主任这么说过。”他乜斜着我。
“说说你准备怎么个尽力法吧。我和你妈推掉一个一千三百万的大单、连夜从加拿大赶回来,不是为了听你一句‘我尽力’的。”
“那我真没什么可说的。”我努力忍住火气。“怎么,难道你们都觉得我满脑子恋爱、一天到晚从来不学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