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和田家的事情就这么沸沸扬扬的闹开了。
就连吴启河去里正家,里正都问了几句。
村子里的事情来来回回就那些,如今翻年了,大黄村的人还在背后议论他家郑秋菊嫁了个穷书生。说这遭下来又嫁了个人,又不知道几年后要如何收场之类的。
大黄村的人虽不敢当着里正面说,但是他在意,那就觉得旁人定在背后多嘴舌。
如今山狗村出了这场笑话,里正心里也看热闹。
里正面容严肃正色道,“这么说来,周家是被田家讹上了?不是外人说的俩孩子看对眼了不知轻重凑到一起?”
里正对两家结亲毫不意外,毕竟山狗村那样的情况只有内部消化了。但他没想到是以这种丑陋又热闹的方式来的。
吴启河道,“可不是,就是田有才眼红周家有骡子有锅,生意越来越红火,讹上了老实人。”
里正道,“那周家人看来真的是认下这门亲事了,对外都说是‘俩孩子看对眼天作之合,择吉日就成亲’,不仅把苦闷吞了下去还照顾田家哥儿名声,一切往好的方面说。周圆这人做事确实进退有度,肚量大着看得远呢。”
事已至此,不如全了名声,让田家哥儿少些疙瘩心结,嫁进来一家人齐心过日子。
忍着个人计较,为的是长远大局,非心性坚韧的人不能做到这点。这事儿要放其他人家,早就闹得鸡飞狗跳钻牛角尖儿,闹得两败俱伤倒是欢喜了旁人看热闹。
“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福气啊。”里正叹气道。
吴启河心想,可不是老实巴交的。原本想看田有才和周家闹上一阵子,今后两家缠在一起不死不休,让人瞧着热热闹闹的。
哪知道,田有才这么不争气,嫁不出去的哥儿终于塞出去了,一个高兴过头抱着酒坛子喝醉醺醺的,起夜摔了个瘫痪,天天躺在床上嘴巴哑了也不能说话了。
两家很快就办了亲事。
条件不好又没亲族并没大操大办,田家连给田幸一件新衣裳都没买,更别说什么红绸喜字了。
前几日下了一场雨,茅草屋里满是潮气和霉味,田家屋里屋外都死寂悄悄的,唯独那木板床好像一直被人捶着,嘎吱嘎吱的;好像搁浅的鱼儿不停的挣扎摆尾,也激不出什么动静,唯独愤恨的喘气在无声的诅咒中燃烧。
孙傲梅和田幸都没理那屋里的动静。
两人也都没说话,各自干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好像今天如往常一般并没什么不同。
还是有不同的。
孙傲梅给田幸烧了一桶洗澡水,这回没人骂浪费柴火了,田幸开年后就没用热水洗过澡。
周家倒是摆了两桌,接了几家人热闹热闹。
席面出了血本,鸡鸭鱼肉样样齐全,但也是自己人吃心疼也舍得。还买了红绸挂在大门装点喜庆,买了红纸请李瑜剪了囍字。
亲事从简,但全福太太和滚床童子还是要有的。
全福太太指身体健康,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有福气的人;给新人铺喜床撒帐摆“早生贵子”等活儿,把自己的福气带给新人。
周家交好的就是李瑜和许桂香,可两人都不符合,两人都是父母兄弟分散下落不明。
而滚床童子也迟迟定不下来。原因无他,滚床童子一般是一男一女“好”字成双。
多是挑选聪明伶俐的小孩子在床上滚几遭念叨着吉祥话,有的地方还会提前在新房里睡上一晚。
这么多孩子要争滚床童子,周小溪说他哥哥成亲他必定是滚床童子,这就占了一个;其余的孩子都很有参与精神,像是争第一名一般积极热情。当然,章峥没这个兴趣。
章小水扒拉着柳桑的胳膊道,“柳叔柳叔我和观音菩萨熟,我可以求他给青山哥哥多送几个非常聪明漂亮的宝宝。”
石墩和虎仔道,“可是已经有一个周小溪,还差一个男子汉!”
于是石墩和虎仔纷纷展示自己多威猛,拿个木棍提到膝盖,嘴里嘿哈对折,细细的黄荆条一条条的加,看谁能折断的多。
最后俩孩子累的气喘吁吁,都眼巴巴的问周圆选谁。
周圆乐乐的道,“都来都来,小峥也来,你们五个从小一起长大也一起当滚床童子。”
原本不屑一顾的章峥有些吃惊,他道,“我也行吗?”
他觉得周圆是不了解他的身世才点他的,要是他了解了,肯定不会让他来的。
周圆道,“你咋不行了,这几个孩子你最聪明,也最有福气。”
章峥看着周圆的笑脸,脸上也不自觉笑了,跑去和其他几个孩子说,“我现在也可以是滚床童子了!”
石墩完全不懂章峥的神情变化,明明刚刚还挺拽,说不屑玩小孩子的把戏,这会儿又和他来争了。他不情不愿道,“那我们要按照高矮次序滚。”
章小水道,“石墩你说错了,要是按照胖瘦你第一个滚,可按照高矮我哥是第一个。”
章小水想了想又道,“按照聪明我是第一个。”
周小溪道,“按照嘴馋我是第一个!”
章小水不甘示弱道,“按照打呼噜我是第一个!”
虎仔道,“按照拉野屎我是第一个!”
石墩道,“按照撒尿我是第一个!”
章峥又有点后悔加入他们了。
人家喜床啊,要不要听听你们自己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