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白身的崔大郎道。
章小水一听,连忙跑出院子去山子家喊他。
章小水边跑边想,吴启河两个大人要是在家怎么办。但运气好,这会儿还不是饭点大人不在家,山子也才背着书包放学回来。
山子见章小水也很高兴,拿着手里的马齿苋给他,“路上水沟边看到的,正嫩,可以晒干给王二郎。”山子上学路上要是看见野菜也会摘来给章小水,不直接给王二郎是碍于名声怕村子里人说闲话。虽然这村子里最喜欢说闲话的就是他娘了。
章小水道,“你不是有课业难题吗,我捡到一个四处云游的夫子,正好可以解答你的问题,快走快走。”
山子一听,瞬间局促,那种突然被点名当众考校功课的紧张霎时冲击脑顶,结巴道,“啊,我还没准备好,我这种程度去问他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章小水道,“你准备好了,你每个白天晚上都在准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一个童生都没考过的人有什么心里包袱,赶紧的,慢了一步我揍你。”
章小水扬起拳头,山子立马缩着脖子进了院子,大声叫章小水等片刻,他回屋拿问题记录的小册子。
等山子出来时,原本只装两三本书的书包被塞的鼓鼓囊囊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册子。
看起来恨得把他这几年的学习问题全都解决了。
两人来到院子门口时,山子还想停下来整理下仪容仪表,读书人最注重这点了。但章小水可没给他心理建设,立即高声朝院子里大喊,“来了来了!”
搞的山子好像已经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似的。
山子更加紧张了。
崔大郎扭头朝门口看,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孩子,羸弱,但眼神很清澈发亮,和这院子里的少年一样。
山子连忙拱手作揖,书包肩带瞬间压弯他的腰身,怀里的小册子就飞地上了。慌里慌张的,山子忙弯腰去捡,再抬头脸都红了。
好在崔大郎也没笑话他。
反而看着山子自制的小册子封面写的“疑难杂症详解”就看着有意思,大概拇指厚,翻开里面的字迹从青涩大字到如今笔力铿锵的蝇头小字,一笔一划看出是心血和认真。
崔大郎夸了山子。
山子放松下来便开始请教了。
章小水一边看他们聊,一边看日头,聊了有些久了,已经日落西山了,进城天要黑了,但章小水见山子时时刻刻那醍醐灌顶的模样,便没提醒,只想到时候自家晚上进城送就是了。
聊了一个时辰后,崔大郎对山子道,“你不是没有天赋,是你压制了自己的天赋。”
山子一喜,但随即懵懂。
章小水道,“就是你平时心思不在读书上。”
山子觉得委屈,他可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看书,甚至如厕也在背书。
崔大郎道,“你杂念过重,难以专注学问。”
山子一下子就觉得崔大郎更神了,只一面之缘就点了他,山子忙躬身作揖,“请先生赐教。”
崔大郎送了山子两句话,分别是《金刚经》的“应无所往而生其心”,《心经》的“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山子不懂,崔大郎只道自己悟。
话刚说完,只听见村子里就有妇人大声扯着嗓子喊山子,骂骂咧咧说又是被哪个狐媚子拐去了,山子心下难堪,脸都红了,忙作揖告辞。
山子又对章小水和李瑜望了望,不知道如何开口,道歉不就坐实他娘嘴里骂的了吗?
章小水不在意道,“没事,去吧。”
可章小水不在意,那瑜叔心里肯定不好受,怕是对他娘诸多不满。
李瑜对山子道,“别和你娘吵,她也不容易。”
章小水立马道,“山子也不容易啊。”
李瑜没话了,只目送山子出门。
是啊,都不容易都相互折磨。
山子的变化李瑜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家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就是东风压西风,山子逐渐从弱势到了平衡,再上点年岁,那赵丽花就有的受教了。
赵丽花这会儿也不好受,自己教的儿子不听他的,反而对外人的话信得不行,怄气的很,可又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
导致她对章家的观感十分复杂。
家长里短暂且不提,崔大郎见这村里关系奇妙,有些琢磨出了味道。
这章家确实很有意思。
饭也吃过了话也谈的投机,外加还有救命之恩,崔大郎便如实相告。
他对李瑜道,“我大名崔卫风,家中排行老大,所以也叫我崔大郎。是华水县的新任县令。”
李瑜一听,连忙起身要作揖,崔大郎忙虚扶他,“受不得,倒是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崔大郎想给银子,但又怕人觉得他高高在上轻贱了农家恩人,要是给个信物,又怕这家人以为他草草了事打发了人。
但送礼一定是要有表示的,偷偷送就是了,免得村子里有人知道了,眼红章家背地里说章家眼皮子浅,没见过东西似的。
崔大郎问道,“你们家有什么急需解决的事情吗?”
李瑜摇头,笑道,“崔先生,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我家孩子自小就热心肠,要是给了黄白之物,反而伤了孩子的赤诚之心。”